書寫夢想‧落實生活

寫在前面

我何其有幸能夠知曉這位已默默影響我人生的女演員，Tilda Swinton。

也許我終其一生都無法面見她本人，但能夠收藏並熟讀她的所有作品，足矣。

 Met Tilda in the long course of life, how I had the honour.

Maybe I could not see herself for life, but I can enjoy her collection of movies, that should be enough. 

劇情簡介

Orlando出身英國貴族，一輩子都在尋找同伴，喜歡詩，但不太會寫。1600年被英國女王賦予爵位與財富，同時也被承諾只要青春不逝就能保有一切，於是她開始了長達四百年的奇幻之旅。

觀後感

這不是Tilda Swinton首次出演擁有模糊性別角色的作品，除卻那張令人難忘的臉，相仿的貴族出身也讓她舉手投足就有優雅的儀態，於是乎，Virginia Woolf筆下那個亦男亦女的Orlando，除了她，我也實在想不到還有哪個演員(無關性別)能夠詮釋得更恰如其分。

全片採用五大章節去連貫這四百年來，Orlando所經歷的一切，也可以說是讓她人生得以繼續往前的里程碑。

在歷史綿延四百年的水流中，Orlando既是當事人又是見證者，藉由性別無意識地轉換與無視歲月刻痕的年齡，以一個哲學性的存在，呈現出人之為人的生命感。讓人不免聯想到東方也有一個如此相像的角色：賈寶玉，但到底是困於有限的情節中，斷然拋下一切選擇為僧的結局實在扼腕。

Dealth,1600

Orlando在獲得財富不久，便陸續迎來女王與父親的死亡。

死亡該是多麼折磨人的事件，以悲傷的死亡做開場，便需要強而有力的快樂來串場，故接下來出場的俄國大使女兒Sasha，讓Orlando迅速地被愛情入侵。

Love,1610

這裡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幕，是Orlando和Sasha乘坐馬車時，Orlando看著老人獨自揹著柴火走過冰層時，突乎其來的落淚。她說憂鬱和快樂是一體兩面的，她無法忍受快樂隨時飛逝。當她藍色的眼珠佈滿神傷的淚水，蒼白無血色的臉龐無聲地與背景的雪地相應著，倒顯得身後無法體會她悲傷的Sasha格外突兀。

Orlando擁有詩人的多愁善感，可惜此時身邊的愛人只會說我認為你為奇怪的憂愁所苦，也就不難猜測這對戀人不會有長久的結局。

果然，Sasha未依約前來與Orlando私奔，當冰層碎裂時，Orlando下意識跑到安全的橋上，在這裡，不免深思，這樣的舉動是否意味著在Orlando心中，愛情與生命的比重開始產生變化。一句負心的婆娘，確立了她對這場愛情的觀點。

寧可我負天下人，也不讓天下人負我。

多麼男性的宣言。

Poetry,1650

一開場就聽Orlando朗誦著Shakespeare的《sonnet》之29，在Tilda另一部作品《Only lovers left alive》中，也有她閱讀《sonnet》的橋段，Shakespeare的重要性可想而知。

人生中，擁有愛情，擁有興趣，乍看完美，但走到第三章節，歷經死亡，失去愛情，就連Orlando最追求的詩即將在這個章節被摧毀，而置之死地再後生。

這裡安排了一個Nick Greene來執行這項任務，Orlando邀請他來指導自己的詩作，豈料卻遭到無情的諷刺，心中那座關於詩的殿堂土崩瓦解。

文學的世界博大精深，所以容許了不少像Nick Greene這樣自稱為文學而活，實際卻是拿來當騙取吃喝的人，看他拿著Orlando的詩輕佻地對撐船人嘲諷有的人以為拿支筆就能寫詩，而Orlando卻還滿心期待地在岸邊等著他的點評，就不免替Orlando感到不值。

Politics,1700

逃避，是大多數人遇到重大情緒轉折時會做的選擇。Orlando秉持著這樣的精神，自願遠赴烏茲別克擔任大使，想藉此展開新生活。

這裡有一段非常有趣的對話，烏茲別克國王詢問Orlando為何來到此地，Orlando先回答是來當駐外大使，國王小心地問英國人不是都很喜歡收藏諸國嗎？Orlando趕緊安撫道我們無意干涉你的統治權，國王緊接著問那你是不是來幫我們對抗外侮的，Orlando沉默，氣氛一片尷尬。在如此嚴肅的政治話題中，Orlando又怎能啟齒自己是為了遠離傷心地才來的呢！

導演與編劇厲害之處就是能不斷強化Orlando以個人為中心的性格，在下一場的敬酒橋段，Orlando甚至一度找不到詞彙來讚美烏茲別克，看她硬擠出來的讚美，搭配與話語全然不搭的背景(生機蓬勃配上沙漠)，只讓人覺得Orlando根本不在意這個國家長的是圓是扁，她只知道這是一個遠離英國的地方，這就夠了。

特別的是，編劇安排了國王對Orlando講了一段女人是從男人的其中一根肋骨幻化而來的故事，藉此寬慰Orlando無須為了女人而神傷，她們始終是別人的肋骨。

一場戰爭，Orlando本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，但國王的戰死卻讓她意識到，自己又失去了一次，這個打擊讓她陷入七天的沉睡。

七天，足以讓上帝建立一個世界。

Orlando變成了女人，並被安排以女性的身分踏入下一個章節：社交圈。

Society, 1750

Orlando受邀出席一個社交宴會，本來是衝著現場會有她所喜愛的詩人，但在場的詩人言語中透露女性不能接受知識，必須依附男性才得以生存的立場，讓Orlando質疑卻又無從反駁。尤其是當Archduke Harry向她求婚時，說出她當年(140年前)對Sasha說的話：因為我愛慕妳，所以妳應屬於我。立場互換，Orlando對女性在愛情、社交、財產等領域不被重視的感覺更加深刻。

她再度逃避，跑過綠草織就的迷宮，跑過薄霧瀰漫的草地，她這一跑，跑了一百年，但還是跑不出身為女性所桎梏的種種。

Sex, 1850

跟她永垂不朽的青春比起來，嫁給一個相遇不過幾分鐘的人一點也不奇怪，更何況這個人跟她一樣不喜拘束，愛好自由。兩個人用如果我是一個女人(男人)的立場闡述著Virginia Woolf在這部作品裡最重要的論點。女性的自我就是存在的目的，而非為了擔任妻子與母親的角色而存在，比照男性被定位成是為了自己而存在，無須為了扮演丈夫與父親的角色而存在。Orlando說她如果是一個男人，絕不會為了一個曖昧的理由拿生命開玩笑；Shel說他如果是一個女人，絕不會為了小孩犧牲奉獻。這幾句充滿排比味道的台詞也為Orlando之後的際遇帶出伏筆。

對這個章節，我曾經有所疑惑，為何sex這個橋段要擺在Orlando身為女性時才出演。本以為是因為Shel是她百年難得一遇的伴侶，但後來發現是想彰顯女性在財產權遭受到的不公，畢竟sex是傳宗接代必經的過程，無子嗣的女人，無法合法擁有財產，而一心想追求自由的Shel，此時卻像他說的女人一般，不想被子女束縛，於是Orlando只能目送他離去。

Birth, 1992

電影至此，Orlando以一個單親媽媽的身分出場，兩百多年前被諷刺不已的詩作，卻在這個世紀備受尊崇。

當她帶著女兒回到終究沒有保住的城堡，看著已經變成博物館的故居，娓娓道來自己走過四百年的感觸。

最後，女兒問流淚著的她，為何悲傷？Orlando說她很快樂，搭配空中高歌的天使，唱出她終於解脫並得到自由的旋律。

繞了一大圈，最終回到城堡，回到自己曾經朗誦詩歌的樹下，有失去也有得到，人生不過就是不斷的失而復得，得而復失。

我很喜歡每個章節中，Tilda幾次瞥向鏡頭的畫面，就像是在徵詢觀眾的意見，讓人不由自主站在她的立場，附和她所追求的一切。

這部電影於1992年面世，剛好是我的出生年，但我卻到24年後的今日才終於看完。在24年前，Sally Potter就已經向世人描繪出女性也可以勇敢地追求自由，而她啟用的Tilda Swinton更是淋漓盡致地演繹了這個角色。

藝術，本就擁有許多不可承載的想像空間，當Tilda在電影中挑戰現實，而現實恰如她所置身的一般殘酷，觀看的當下也不由為她而笑而哭，她和Sally Potter在藝術的旗幟下充分展示自由，留下一個神祕又真實的Orlando。